【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经过了一个夜晚之后,苍茫的海天之间,破晓的霞光渐渐从地平线上翻涌出来,绚烂的霓虹仿佛神女华丽的衣袖,蜿蜒弥漫在大海之上。整个波光粼粼的海面,倒影着破晓是金光泛滥的红,仿佛一整面烧起来的火海。
游动的红光,此刻映照在麒零和幽花年轻而稚嫩的脸上。他们此刻爬在半空中的【苍雪之牙】毛茸茸的大后背上,看着脚下的大海,表情茫然而又悲伤,仿佛被遗弃了的两个小孩儿般,看着茫茫无际的天地,不知道何去何从。
周围飞舞着一些残留下来的魂兽,几个小时之前,天地间黑压压的暴动兽群,随着鬼山缝魂的死去和鬼山莲泉的离开,而渐渐从暴戾的迷乱中清醒过来,浑身沐血的各种海狮、海象、剑翅鱼、海蝶……纷纷重新沉入黑暗的深海。
剩下一些还没有完全清醒的零星魂兽,孤寂地飞舞在辽阔空旷的天地之间,发出沉痛的哀嚎声。霞光照耀着它们千疮百孔的表皮,血淋淋的伤口历历在目。
整个岛屿分崩离析,无数巨大的岩石四分五裂,缓慢地往下坍塌坠沉,浑浊苍白的浪花仿佛一群有一群贪婪怪兽的森然獠牙,要碎了整岛屿,把它吃进深海里。
之前整个巨大的岛屿,此刻只剩下一些零星突出海面的尖锐礁石,整个大海辽阔而空旷,海面上残留着大面积的兽血,在朝霞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粘稠,猩红的汪洋,破碎塌陷的岛屿,看起来仿佛一个人间的炼狱。
麒零擦去眼角的泪水,茫然地望着天地间出神,那是之前银尘抛下自己,义无反顾地离去的方向。
苍雪之牙巨大的翅膀扇动着,带起冰凉的海风,吹动着他渐渐成熟的轮廓和鬓角。他的面容在此刻,退去了曾经年少的青涩,而多了一些不应该有的沧桑。
银尘离去时决然而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此刻还回荡在眼前,他朝着所有的王爵使徒——包括自己——投掷出的那些锋利而雷霆万钧的杀伤性魂器时,充满了一种在所不惜的决绝。
那个时候,麒零突然感觉到一种仿佛被抛弃的痛苦。他冲着离去的银尘大声呼喊的声音,也被天地间无数魂兽痛苦的嘶吼悲鸣淹没,银尘完全没有听见。又或者,他听见了,可是,他没有回头。
银尘留下的【女神的裙摆】,此刻已经恢复了原始的白色棋子般的状态。
麒零握在手心里,这是唯一还残留着银尘气息的东西,这是曾经银尘对他的守护——尽管现在他消失在了茫茫的天际。他闭上眼睛,运行着体内的核能力,感应着这枚小小的却又强大的魂器,然后将它收进了自己体内。他现在已经能逐渐使用自己【无限魂器同调】的天赋了。
“我们去哪儿?”麒零擦干眼泪,眼睛里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让他显得格外憔悴,他的声音带着成熟起来的低沉和磁性,不再像当初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了。
“我不知道。”天束幽花跌坐在【苍雪之牙】的后背上,目光空空洞洞地望着脚下翻滚不息的海洋。
她的眼泪还挂在她娇嫩得仿佛花瓣般的脸庞上,风吹在上面,发出冰凉的气息。
麒零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天束幽花的手,他能够体会到她心里的痛苦,这种茫然天地间无依无靠的感觉,他从小到大都有。只是,这段时间以来,银尘一直守护着自己,所以,他忘记了这样的感觉,或者说,他以为这样的感觉再也不会有了。
麒零苦笑一下,对天束幽花说:“我先送你回【雷恩】吧。到了那里,再作打算。”
天束幽花目光空洞地点点头。
麒零站起来,抱住【苍雪之牙】的脖子,调转方向,往霞光笼罩着的白色港口之城雷恩飞去。
【西之亚斯蓝帝国·港口城市雷恩】
飞行了大概一个钟头之后,远远地,麒零看见了稀薄的云层下【雷恩】的海岸线。
阳光此刻已经清澈发亮,穿透稀薄的云层,将淡淡的日影投射在【雷恩】沿海巨大的白色广场上。
【雷恩】无数的白色建筑,沿着海岸线往内陆,渐次拔高,很多塔楼的顶端上,巨大的吊钟开始发出浑厚而辽远的钟声,飞鸟从地面被惊起,沿着无数白色的高楼急速飞过,天地间传来无数夹杂在钟声里的“哗啦哗啦”的羽翅扇动的声音。
明亮的阳光下,早起的渔民已经划着大大小小的渔船出海捕鱼了。
冬日的清晨非常的寒冷,即使是在雷恩这样靠近南边的地方,也依然寒风刺骨。不过,已经习惯了海上生活的渔民,根本不在乎冬日的寒风。他们的脸上都是朝气蓬勃的红色,一看就是长期习惯了海上生活的人,夏日的暴晒和冬风的凛冽,让他们的皮肤虽然粗糙,但是健康而厚实。
从高空望下去,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大大小小的渔船仿佛洒在湖面上的白玉兰花瓣一样。
而岸上大大小小的集市,也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来自各个地区的人们熙熙攘攘地采购和贩卖者各种货品。不时有拿着风车的小孩儿,穿着厚厚的冬衣在大理石修筑的广场上奔跑嬉戏。
麒零心里突然觉着一阵酸楚。黎明之前,距离此处不远的地方,还是一片杀戮的毁灭天地,而片刻之后,眼前已经是安稳的平凡俗世。百姓安居乐业,岁月安静美好。也许做一个平常的百姓比做一个使徒更加幸福吧。就像以前的自己一样,在福泽镇做一个驿站里面的店小二,每天看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空闲的时候和村里的几个年轻小姑娘打打闹闹,也挺幸福。
麒零转过头,看了看此刻正望着脚下的【雷恩】发呆的幽花,她的目光里滚动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悲痛。麒零看着有点心疼,低声安慰她:“没事儿,我们马上就到家了。我送你回去。你和家人团聚吧。你妈妈爸爸正在等你呢。”
“我妈妈在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天束幽花抬起头,两行眼泪滚出眼眶,“而我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就失踪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直到他刚刚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见过他。
”
“你父亲?”麒零惊讶地回过头问。
“嗯。你应该已经猜出来了吧,【永生王爵】西流尔,就是我的父亲。”天束幽花眼眶里的泪水,在冬天的寒风里,在她眼角凝结成一颗小小的雪片冰晶。
“我没有猜出来……我完全没想到……”麒零看着幽花,此刻他终于理解到了为什么刚刚她会奋不顾身失去理智地冲出【女神的裙摆】的保护范围,不过,麒零脸色一变,突然想起,“但是不对啊,你说在你出生之前,西流尔,也就是你父亲就失踪了,那你身上的灵魂回路……那是谁【赐印】给你的?”
“我父亲并没有直接对我【赐印】,他把灵魂回路直接刻印在了我母亲的身体里,我母亲在怀上我的时候,她的子宫和胎盘以及脐带上面,都已经密密麻麻地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属于西流尔的灵魂回路。
而从母亲子宫里发育长大、最终成形为胎儿的我,身体上自然也形成了这样一套完备而齐全的带有【永生】天赋的灵魂回路。”天束幽花望着海岸远处,那座属于她的家族的恢弘的塔楼群,目光里带着悲痛,也有一丝怨恨。
“但是不对啊,刚刚特蕾娅不是说,鬼山莲泉成为了新的【六度王爵】么?”麒零疑惑地看着天束幽花,“我记得银尘和我说过,一个王爵是不能同时对两个人【赐印】的,除非他的使徒死亡,他才能重新对第二个人【赐印】……”
“我母亲其实就是我父亲曾经的使徒,她在孕育我的时候就明白,在我不断成形的过程中,其实就是在不断掠夺她的灵魂回落和生命力,我出生的时候,其实也就是我母亲死亡的时刻……所以,西流尔的【使徒】早就死了,我其实并不算是真正的使徒,在我逐渐长大的过程里,渐渐地就发现了这一点。
我的魂力也好,或者我对魂兽的捕捉也好,甚至是我继承的天赋,都是残缺的,比如在沙漠、戈壁等完全干涸的环境里,我身体的愈合能力和其他的人几乎没有区别……完全无法和其他的使徒相提并论,甚至有时候,我们家族里杰出的魂术师,都能胜过我……”
麒零看着天束幽花挂在脸上的结冰的泪痕,心里突然觉得她比自己还要悲惨。
虽然自己从小没有父母,但是至少还有银尘关心照顾自己,而幽花,从小就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过她。连她的父亲,也是她的王爵,在死的时候都没有见她一面,还把王爵这个至高无上的荣誉,让鬼山莲泉——这个他从未谋面的使徒继承了。
“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吧。
”麒零转过头,换了话题,然后牵引着【苍雪之牙】,往海岸边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降落。
【西之亚斯蓝帝国·雷恩海域】
天空里一道炫目的白光,仿佛流星般往海洋中的一个岛屿降落。
光芒拉动着长长的光尾,沿路飞散出无数柔软的羽毛绒花。
当光芒带着飓风降落在岛上的时候,无数拉长的光线旋转流动,巨大的双翅将周围茂密的参天大树吹得猎猎作响。转眼,巨大的鸟身突然爆炸分裂成呼啸的光线,然后刷刷地旋转卷动进一个风眼,转瞬消失在鬼山莲泉的耳朵下方。
银尘和鬼山莲泉站立在这块森林中央的小片草地上。
鬼山莲泉的脸色苍白虚弱,刚刚那场大战几乎消耗光了她所有的魂力。而这并不是主要了,对莲泉来说真正致命的打击,是鬼山缝魂的死亡。莲泉靠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坐下来,她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挺拔而冰冷的银尘,用虚弱的声音说:“你让我休息一下,等我恢复了体力,我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说完,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一样。
银尘看了看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向莲泉,抬起手朝她挥舞了一下,一个银白色发亮的【阵】在她的脚下旋转而出,持续转动的光芒里,无数金黄色的魂力碎片从地面上升起,不断地补充进莲泉的体内。
“谢谢。”莲泉睁开眼睛,看着银尘,完了又重新闭上,仿佛沉入了睡眠。
银尘面无表情的冷漠面容下,其实是惊涛骇浪般的惊恐。
就在自己刚刚制作出【阵】,帮莲泉补充魂力的时候,他感受到了此刻莲泉体内不断孕育生长的灵魂力量。
刚刚被西流尔种植进去的【永生】回路,经过了初期植入身体里的排斥阶段之后,此刻,已经和莲泉的身体融合成一体,巨大而蓬勃的魂力仿佛汹涌的河流不断在大地上开凿冲刷出新的支流,她的身体在不断地毁灭,同时又在不断地重生,仿佛一个毁灭了的大地正在被重建。
而且,随着鬼山缝魂的死亡和西流尔的死亡,存在于鬼山莲泉体内的两套回路瞬间变成了四套,这种爆发性的魂力激增正是鬼山莲泉感觉疲惫的原因。但是,银尘非常清楚,当她体内的灵魂回路重新建立完整,两套王爵的天赋和力量彼此共存于她的体内时,她将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这是一种接近神或者说接近怪物的力量。
看着面前面容苍白虚弱的鬼山莲泉,银尘心里充满着未知的恐惧。也许这将是一股维护亚斯蓝帝国的崭新力量,也可能,这将是一股足以毁灭亚斯蓝的力量。
莲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皎洁的月光从茂密的树冠顶部仿佛晶莹的碎片般洒在地上,风吹动树叶,光斑四处游动,银尘那张冰雪雕刻般的精致面容,此刻就笼罩在这样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里。
鬼山莲泉站起来,发现身体的力量已经完全恢复了,不及如此,她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的魂力远远超过了之前的水准,她运行了一下身体里的魂力,一个崭新的爵印从自己右肩膀的后方清晰地浮现出来。
“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了。
”银尘的声音从夜色里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仿佛露水般的凉意。
鬼山莲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事情最开始,是发生在【深渊回廊】里。那个时候,我和哥哥正在【深渊回廊】深处,尝试着驾驭更大范围的魂兽,我们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里,不断地挑战着我们天赋的极限。
那天我们走进【深渊回廊】的时候,起了特别大的雾,也就是在那片巨大的浓雾深处,我们发现了……”
银尘看着突然停下来的莲泉,他轻轻地接过她的话。“……【白银祭司】?”
“是的,我们发现了【白银祭司】,”鬼山莲泉的目光闪动着一片摇曳的光芒,仿佛无数回忆里的画面在她的眼睛里浮动,“起初,我们也不相信那个仿佛水晶般纤细脆弱的小男孩儿就是【白银祭司】,直到他讲出所有我们和【白银祭司】曾经发生过的对话,甚至有一些最秘密的、没有任何外人知道的事情,他也非常清楚。
那时,我们才开始相信了他的话……”
“但是,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半信半疑,因为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比如他为什么会突然从【心脏】的水晶地面里出来,出现在【深渊回廊】里?如果他真的是【白银祭司】,那么现在躺在【心脏】里的又是谁呢?这些他都没有解释,但是,他告诉了我们一件事情,我们就对他再也没有任何的怀疑了。
”
“什么事情?”银尘隐隐地猜到了事情发展的方向。
鬼山莲泉抬起目光,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银尘,她点点头,“其实你肯定也猜到了,事情和吉尔伽美什有关。当年,突然遭到所有王爵使徒联手追杀的,除了吉尔伽美什之外,作为天之使徒的你,也包含在其中。
当年,【白银祭司】给出的理由是吉尔伽美什背叛了【白银祭司】和整个亚斯蓝帝国,不过,作为一直跟随着吉尔伽美什的三个使徒,你们三个深深地知道吉尔伽美什并没有背叛,所以,你们选择了跟随他,直到最后全部灭亡……当然,其实也说不上全部灭亡,当场被杀死的,其实只有海之使徒东赫。
而地之使徒格兰仕,完全失踪。天之使徒,也就是你,银尘,全身的经脉和灵魂回路,被寸寸摧毁,如果当时不是漆拉阻止,幽冥也会立刻摧毁你的爵印,将你置于死地。而吉尔伽美什,则被囚禁在了一处早就为他设计好的‘监狱’里面……因为没有人可以杀得死他,他太强大了,哪怕是集合了所有二度到七度的王爵使徒,也只能将他困在那个‘监狱’里,而没有办法摧毁他的生命……”
“当年的那场浩劫,你肯定还记忆犹新……虽然我和哥哥都没有亲自经历,但是,从各处听来的叙述里,我们可以想象出那是一场多么惊天动地的战役……”
【四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雾隐绿岛】
银尘从树上跳下来的时候,被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格兰仕吓了一跳,手上端着的篮子里刚刚采集来的红绸浆果也撒了一地。
格兰仕抱着胳膊,一脸坏笑地站在旁边,看着狼狈的银尘,表情看起来非常满意自己的恶作剧。
“你几岁了?幼稚。”银尘看着一身黑袍,头发凌乱而不羁地束起来的格兰仕,冷冰冰地说。
“我和你一样大。
我幼稚,你也幼稚。”格兰仕咧着嘴笑着,绕到银尘背后,伸出手扯了扯银尘扎起来的小辫子,“你长得已经够秀气了,还扎这么一个小辫子,有没有人说过你看上去就是个女孩儿啊?”
“没有‘人’说过,只有你说过。”银尘转过身,身形瞬间一动,闪到格兰仕背后。
“哟,骂人真是一套一套的啊,”格兰仕转过身来,摊了摊手,“我听出来了,你在骂我不是人。”
银尘做了个不耐烦的表情,转身往回走。
格兰仕在他背后发出爽朗的笑声来。三个使徒里面,因为他和银尘同岁,而且是几乎同一个时间成为使徒的,所以感情最好。
他的性格和银尘的性格,几乎就是两个极端。格兰仕玩世不恭、风流不羁,而银尘则不苟言笑,整天顶着一张冰雪般的脸。所以,格兰仕没事儿最爱和银尘斗嘴,有时候也动手打打小架。而海之使徒东赫,比他们两个年纪都大,而且跟随吉尔伽美什的时间最久,所以,都以长兄的姿态自居,经常教训银尘和格兰仕。
而银尘每次都是虚心地低头垂手,听从教诲。但格兰仕总是心不在焉的,一张桀骜不驯的脸看起来充满了难以驯服的野性,他的英气和银尘的俊美,是截然不同的感觉。
格兰仕追上银尘,伸出手从银尘的篮子里拿了个红绸浆果,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甜甜的汁水散发出来的浓郁果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
红绸浆果是雾隐绿岛上的特产,亚斯蓝大地上,只有这个群岛上才会有。
雾隐绿岛其实是整个雾隐湖上的群岛的总称。
整个雾隐湖的范围,就是吉尔伽美什的领地。他和他的三个使徒居住在这里,平时几乎不会有人来访。
雾隐湖位于亚斯蓝帝国的中心位置,在南北的中间,所以,一年四季的气候都温暖如春,整个湖上大大小小的岛屿星罗棋布,每个岛上都长满了茂密的参天大树,浓郁欲滴的绿色仿佛终年不散的雾气一样,湿漉漉地笼罩着分布在各个岛屿上的白色大理石宫殿。
在湖心最大的那个岛上,有一座最大的行宫,那是亚斯蓝最高王爵吉尔伽美什的宫殿。
几年前,当这个仿佛天神一样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银尘还是一个从小被一个民间旅行马戏团收养的小孩儿,跟随着那个杂耍班子四处流浪、漂泊。而他们马戏团中的一个老者,会一些简单的魂术,他教会了银尘,而银尘身体里,仿佛与生俱来的对魂术感应的天赋,让他能够表演各种以水为道具的神奇的魔术。
比如将水悬浮在空中,扭动成一条水龙,或者将一桶水全部激发到空中变成珍珠般大小的水珠,环绕着观众们飞舞。
直到那一天,吉尔伽美什出现在十七岁的银尘面前,对他说:“跟我走。”
来到雾隐绿岛的第一天,银尘就看见了和自己一样年纪的格兰仕。
那个时候,他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头发乌黑发亮,用布条凌乱地扎起来。他的眼神明亮而锋利,挺拔的鼻梁,眉毛浓密而狭长,年轻的脸上看起来充满着浑然天成的霸气和野性。他看了看一身白衣如雪的银尘,伸手轻轻地扯了扯银尘扎在后脑勺的细细的辫子,有点敌意地讥诮道:“你是男孩儿女孩儿?”
而一转眼,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银尘端着那篮子刚刚采集好的浆果,走到小岛的边缘,他看了看对面湖中心最大的岛,绿树掩映下,白色的宫殿反射着灿烂的阳光。院落的前庭,吉尔伽美什正坐在椅子上,翻阅着他手里一卷古旧的羊皮卷轴。
阳光照在他仿佛天神般金光灿烂的长发上,他的面容闪烁着一股仿佛天生帝王般的气息。从银尘第一眼见到吉尔伽美什起,他就一直觉得,吉尔伽美什身上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美感,这种美来源于他凌驾众生的力量,来自于他媲美天神的容貌,或者说直接来自他迷人的灵魂。
银尘刚要展动身形,准备飞掠到对面的岛屿去。这个时候,格兰仕突然拍拍他的肩膀,银尘回过头去,看见格兰仕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凑近他的耳朵,说:“让你看个厉害的。”说完,他突然闭上双眼,领口露出来的肌肤上,突然泛出一些金黄色的刻纹,然后他将右手往湖里一挥,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突然从湖面想起,银尘转过头,看见从自己脚边的湖水上,突然凝结出了双臂宽的一道坚冰,并且这道坚冰迅速地朝着湖对岸的岛屿哗啦啦地延展而去,仿佛一条不断伸展的白蛇。
转眼的工夫,两个岛屿中间就出现了这样一座冰桥。
格兰仕得意地冲银尘眨眨眼,然后背着双手,迈着大步,一脸炫耀地往对岸走。走到一半,冰桥哗啦啦地碎裂开了,格兰仕脚下一空,扑通一声摔进湖里去了。
当格兰仕从湖里飞掠上岸来的时候,他看见银尘已经站在吉尔伽美什的旁边了。
银尘把红绸浆果放在王爵的旁边,而此刻的吉尔伽美什正看着浑身湿淋淋的格兰仕,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之后的笑容,此刻的吉尔伽美什,和一个孩子没什么两样,他褪去了身上那种无法接近的光芒,显得美好而又温暖——也只有在他和自己的三个使徒相处的时候,他才有这样的温柔。
而出现在其他人面前的吉尔伽美什都放射着让人无法正视的光芒,带着摧毁一切的霸气和高傲。
银尘看着此刻王爵脸上纯真而开朗的笑容,忍不住也跟着露出了微笑。
“王爵,你这就偏心了,干吗整我啊,”格兰仕头发上不断地滴水,他抬起手擦了把脸,懊恼地说:“你害我在银尘面前丢脸。
”
吉尔伽美什在阳光下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他薄薄的嘴唇带着红绸浆果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露水打湿的红色花瓣,“那也是你自己魂力不够,你只在表面弄出一层浮冰来,当然轻轻一碰就碎了啊。”
“我也想啊,不过这湖深不见底,我现在的魂力,怎么可能做得到啊。
”格兰仕一边说着,一边把湿淋淋的衣服脱下来,阳光照在他结实而光滑的小麦色肌肤上,湿淋淋的厚实胸膛反射出一片炫目的光。他把衣服裤子都脱下来,拿在手上稍微使力,瞬间,衣服上所有的水都结成了冰,他拿着衣服用力地抖了几下,无数的冰渣哗啦啦地往下掉,瞬间衣服就干透了。
临界纪年?爵迹【第十三回】雾隐绿岛(下) by 郭敬明
银尘看着站在草坪上赤条条的格兰仕,有点脸红,“你能不能把衣服裤子先穿起来。猴子还知道在腰上围一圈树叶,你好歹在王爵面前放尊重些!”
“我怎么没见过围树叶的猴子?”格兰仕眉毛一挑,英俊的脸上露出一股不羁,“你骗谁呢?”还没说完,一阵从天而降的黑色光芒,从他身边呼啸着掠过,如同一阵旋转的黑色雾气,瞬间降落在草坪上,黑色的光芒消散之后,漆拉长袍翩跹地站立着,如同一朵黑色的莲花。
“漆拉,你吓死我了,”格兰仕把挡在下半身的双手拿开,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从天而降一个女的,我这衣服都没穿呢!”
漆拉:“……”
“不过话说回来,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我也看了这么多年了,但是漆拉王爵啊,我真的还是总觉得你是个女的,你的脸长得也太漂亮了,和你比起来,银尘简直就是个整天在山里打猎的粗犷农夫!”格兰仕叉着腰,在灿烂的阳光下大刺刺地站着。
但他的笑容迅速就凝结在了脸上,因为他脚下湿润的草地,突然蹿起无数破土而出的大块冰晶,哗啦啦一阵乱响,他腰部以下就已经被结实地冻住了。
而他面前的漆拉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只是幸灾乐祸地转眼看了他一下,就回过头来不再理他,任凭格兰仕嘴里嚷嚷着“你堂堂【三度王爵】竟然欺负一个使徒。
”
自从银尘住到雾隐绿岛以来,几乎从来都没有人到访过——也从来都没有人有胆子闯进这片领域,除了漆拉。
当然,最开始的漆拉,是抱着打败吉尔伽美什的目的来的。
然而每一次,吉尔伽美什都是悠然地躲避着他的每一次进攻。当时的银尘和格兰仕,只能远远地躲在远处,看着两个当今亚斯蓝最顶尖的王爵的魂术斗法,那个时候,银尘和格兰仕心里都是无法掩饰的震撼。漆拉和吉尔伽美什对魂术的运用,仿佛在雕刻一件精致的艺术品,每一丝魂力的使用都完美无瑕。
漆拉不断释放出的各种阵法,让人眼花缭乱,整个辽阔的雾隐湖上,全部是各种各样旋转不断的【阵】,在这些阵法里的漆拉,身形闪动如同迅捷的闪电,他的速度甚至快到空气里充满了他的残影,仿佛有成千上万个漆拉在对吉尔伽美什发起进攻。
然而,无论漆拉使出多少个【阵】,无论他的速度有多么令人吃惊,在吉尔伽美什面前,都仿佛是慢镜头下的缓慢进攻,吉尔伽美什的身影不快不慢但又总是恰到好处地避开每一次漆拉的进攻。
银尘还记得最后一次漆拉的挑战,他将一整个雾隐湖的湖水挑上了天空,千万吨的湖水幻化为了一条咆哮的冰龙,雷霆万钧地冲向吉尔伽美什。但是,当那个巨大的冰龙的头快要吞噬吉尔伽美什的瞬间,他面带微笑地轻轻伸出手,仿佛慢动作一般在冰龙的脸颊上抚摸了一下,然后轻轻往旁边一带,于是,一整条巨大的冰龙无声地回到了干涸的湖里,温柔地重新化成绿幽幽的湖水。
而在漆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吉尔伽美什已经站到了漆拉的背后,漆拉清晰地感觉到了吉尔伽美什轻轻放在自己后颈上的冰凉手指,漆拉心里突然翻涌而起的恐惧几乎让他自己站不稳,因为他知道,只要吉尔伽美什此刻从指间稍微释放一些魂力,就足以将自己的爵印彻底粉碎。
然而,吉尔伽美什只是静静地站着,面带着他仿佛天神般的微笑。
从那次之后,漆拉再也没有挑战过吉尔伽美什。因为他心里明白,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他甚至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进攻过自己。
之后的漆拉和吉尔伽美什,渐渐地变成了互相欣赏的朋友。虽然在战斗上,漆拉不是吉尔伽美什的对手,但是,漆拉在空间和时间方面登峰造极的控制,也让吉尔伽美什非常钦佩。所以,渐渐地漆拉成了雾隐绿岛上唯一来访的客人。有空的时候,漆拉也会教三个使徒一些速度上的技巧。
但是,这一次到访的漆拉,虽然面上依然是那种精致俊秀的完美表情,但是,银尘看得出来,他眉宇间织满了愁云。他的目光里隐藏着一种沉痛。
吉尔伽美什抬起头,看了看漆拉,他把笑容收起来,对银尘和格兰仕说:“你们两个先去找东赫吧。
”
银尘点点头,恭敬地低头退下,他走到格兰仕身边,伸出手将那些冰晶融化了之后,拉着格兰仕离开了。
空旷的草坪,阳光从头顶直射而下,庞大的寂静笼罩着巨大的宫殿。整个雾隐湖上,只有风吹动树冠的辽远树涛声。
吉尔伽美什在阳光下轻轻地眯起眼睛,狭长的眼眶里闪动着金色的光芒,“说吧,出什么事了?”
漆拉面色凝重,他小声而慎重地说:“魂兽暴动了。”
“镇压魂兽的事情,怎么不去找莲伊娜?以她的天赋来说,再凶猛的魂兽在她面前,不也就像是个婴儿一样么?”吉尔伽美什淡淡地看着漆拉。
“这次不一样,”漆拉停了一会儿,“这次暴动发生在北之森深处,【自由】和【宽恕】两头魂兽同时暴动了。”
吉尔伽美什看着面前的漆拉,没有说话,他帝王般孤高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沉重的神色。
求《临界纪年爵迹》第十三回全文十二最后是缝魂死了,莲泉带着银尘跑
发布时间:2023-05-11 02:38责任编辑:姜先生关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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